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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二十五章 三退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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東來一劍,天外飛仙。

飛仙鎮,坐落於離恨天西無邊無際的青山郊嶺之中,五百裏古道,彎彎折折,盡數匯合於此。

說是鎮,不若說是一座古色玲瓏青城。

東西朝向,蜿蜒滄桑古老城墻夾雜許多青苔野草,靜靜臥立著,在悄然無聲消逝的歲月裏,挺過了無數雨打與風吹。

幽幽青石長街足有十來丈寬,空暢不已,幾個零零散散百姓各自收拾著攤物,恬適,自在,淡泊,悠閑,而兩側房屋也錯落整齊,舊色斑駁青屋墻與夕陽斜下嫻靜輕柳依依相伴,為這青石古城增添一縷寧靜,一份安詳。

北門外,滄桑的古道邊上落下幾道氣質不凡的身影,卻正是趕了一天路的冷幽幾人。

雖然黃昏,但畢竟是下了山,除了古井無波的水雲紗,梁丘明與何清兒一臉喜色,就連暗自惱怒的周平吹了一路的清風之後心情也變得微微好了起來。

看著古鎮前方城墻之上“飛仙鎮”那三個青黑舊漆大字,冷幽略微深邃的眸子恍惚了一下。

環視四周,古道兩側青山綠水,空曠依舊,只是草地不遠地方有一人高樹樁,焦黑陳舊,早已看不出原樣。

若未記錯,那焦黑樹樁,曾經便是一枯老古槐,似乎在很久前被人放一把火燒絕了個幹凈,連個新芽,也未能抽出。

冷幽駐足,恍惚的雙眼忽然閃過一絲冷色,不過很快便又消失不見,取而代之的,是一種連自身,都捉摸不透的茫然。

本以為會排斥,憎惡,憤怒,或是怨恨……可是,當真正來到這飛仙鎮前,自己已然沒有了任何情緒、情感。

或許,是習慣上的無視,亦或許,自己已今非昔比了罷……

冷幽漸漸恢覆了正常,只是與師姐等四人落了一小段距離。

而此時,何清兒打量了四周之後,也正好回頭看了過來,兩人相視一眼,皆默契柔和淡笑,也不多說話,便前後往著古鎮裏一起走去。

“鎮中有一仙臨客棧……”

身材魁梧的周平走在最前,他臉上仍掛著一分下山的輕快悅色,這自是他偷偷下山幾次,才對這飛仙鎮異常熟悉。

只是他剛一轉身,便看到落在幾人後面的冷幽,心裏徒生無名怒火,一時抑制不住,陰冷哼道:“在後面磨磨蹭蹭做甚,想害我等睡在大街上不可?”

一臉悅色的何清兒與梁丘明心裏正舒暢著,乍聞如此大聲責怪之語,竟齊齊楞在原地,看著前面無故滿臉怒火的周平,只覺頭腦轟鳴,一時轉了不過來。

剎那,四周空氣,瞬時凝固。

……

飛仙鎮北,古道上,氣氛一片僵硬。

冷幽腳步微頓,目光漠然越過周平,看了一眼前方空曠的古鎮正門,恍若未聞一般,便一步接一步往前繼續走去。

玉屏宮水雲紗瞥了一眼周平,微微蹙眉,隨後靜靜站在原地,似是等著落後的同伴。

縱使周平為周勝之弟,可此時何清兒亦如其他同門那般下意識直認兩人毫無相幹,她秀眉直皺,眼裏頓時多了一絲厭惡,不過……她卻是知道自己師弟不會平白吃了虧,從小到大,都記得不清趙不祝被教訓了多少次……

看著面無表情慢慢接近的冷幽,周平頓時有了幾分清醒,本只是心裏抱怨一番,哪想到當時頭腦一熱之下竟是氣惱叫了出來。

他暗自惱怒之際,也閃過一絲忌憚,不直覺地握緊了手中的墨綠色問道法寶乾坤玉鬥,全神戒備。

“你……想幹什麽?”

周平不知怎地,看著那道幾分平靜的身影,心底湧出一股強烈的不安,讓他禁不住後退半步,悚然出聲。

梁丘明終於是緩了過來,看著旁邊水雲紗目光平淡,絲毫未有甚勸阻之意,而清兒師妹也是頗為不悅看著周平……師門內這兩大絕世美女,竟是擺明了身份站在一旁看一場同門相殘鬧劇麽?

“這才剛下山,就莫名其妙當一個和事老人?”梁丘明暗自晦氣,面色也不甚好看。

此時,那輕微沈穩的腳步之聲,卻如悶鼓重響,一下又一下,像是敲在了周平心田!

他警惕盯著越來越近的身形,心跳驟然加速,右手之中,法寶墨綠之光微微亮起,而他的魁梧身子,又不由自主往後退了一步。

越來越近的兩人,已然劍拔弩張,似乎下一刻,即將大打出手!

兩人在太虛殿前就敢肆無忌憚出手,而下山不過一日,便因個人私怨比鬥被擡回去一人……梁丘明想到師父、掌門等一眾難看的臉,以及此事惹得天下人恥笑……他正猶豫的心底終於是做出了決定,凈白玉尺重拍一下,便動身走出來。

不過,梁丘明身形剛動,卻被何清兒輕輕攔住……

三人就在周平身旁,不開口也不阻攔,猶如無動於衷的陌路看客,一時間變得詭異無比。

置身事中的周平全然無察覺,他微縮著眼,死死盯著眼前已是幾步之遙的冷幽,神經繃到了極致,仿佛眼前那平靜無波的遙遠心海,是一片洶湧滔天的驚濤駭浪!

不知不覺之間,竟是又往後退了一步!

時間,近乎凝滯。

……

冷幽往前再平靜地踏了一步,便停了下來,註視著近在咫尺的周平,似乎許久,又似乎僅僅只是一剎那。

忽然。

他只是淡淡搖了搖頭。

他是離恨天曲水宮弟子,不管如何,從來都是,沒必要在這個時候讓師姐難做,讓師父難做,亦或是讓離恨天難堪。

冷幽從容越過周平,步伐不快不緩往鎮裏走去。

歲月古道,平靜而死寂。

何清兒註視著他,第一次產生了一種茫然的錯覺……忽然覺得,眼前曾經極為熟悉的人,在這一刻竟是如此陌生,好似一虛幻的身影,越來越淡,離自己越來越遠……

“清兒師妹,當初第一眼看到這冷師弟就覺他一身修為內斂得緊,如今看來,還果真如前幾日傳言那般厲害啊!”梁丘明神色淡然如常,毫不吝嗇開口讚道。

何清兒顧自失神,隨口道:

“是嗎?”

梁丘明點了點頭,不過他的目光與何清兒一般皆放在冷幽背影上,未註意何清兒獨自發怔的異樣。

冷幽聽得師姐聲音仍在原地,便轉過身子。

看見周平氣得渾身顫抖、臉色無故漲得通紅,他暗自皺了皺眉,卻是不再留意。

和煦的目光對著梁丘明以及水雲紗示意進鎮,也不在乎脫俗如仙的水雲紗未有甚回應,而後對著師姐聲音輕緩道:“師姐,走吧。”

天仍是這片天,人還是那個人,聲音,也依舊溫和如初。

何清兒嗔了冷幽一眼,便裊裊走了上來,如往常輕挽著他的左手臂,伴著兩道拖得長長的黃昏夕影,漸漸向著飛仙古鎮行去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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